走夜路
夜已深了,路灯的光将人影拉得很长。我独自走在街上,鞋底敲着水泥地,发出空洞的声响。
这条街白天很热闹,卖豆浆的、修鞋的、卖糖炒栗子的,挤挤挨挨排了一路。如今却只剩下一片寂静,和几片被风卷起的破报纸。铺子都关了门,铁栅栏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偶有一两扇窗户里透出灯光,也显得格外遥远。
拐过街角,忽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。我放慢脚步,那声音也慢了;我快走几步,那声音也急促起来。背上沁出一层细汗,却不敢回头。只把钥匙串攥在手里,金属棱角硌得掌心生疼。
前面路口有个馄饨摊还亮着灯。摊主是个佝偻着背的老人,正往锅里添水。热气腾起来,在灯泡周围形成一团光晕。我在桌前坐下,要了碗馄饨。
"这么晚还收摊?"我问。
老人用漏勺搅着锅,"再等等,总有人要吃的。"他的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雾,却一直望着路的尽头。
馄饨端上来时,身后的脚步声已经消失不见了。汤面上漂着几点油星,热气模糊了眼镜片。我忽然想起小时候,父亲总让我走在靠墙的一侧,他的影子能完全罩住我。
吃完最后一只馄饨,我多付了两块钱。老人捏着钞票对着光看了又看,皱纹里夹着笑意。走出很远回头望,那盏灯还亮着,在漆黑的街上像一粒温热的火星。
夜更深了。我的脚步声重新响起,这次却不再慌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