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下的油条摊
天色微明时,楼下便有了响动。那是老张的油条摊子开张了。
老张五十出头,青白脸色,皱纹间时常夹些油渍;一头乱蓬蓬的花白头发。他总穿着那件灰蓝色的工作服,上面沾满了面粉和油斑。摊子极简单:一个铁皮炉子,一口铁锅,一张案板,仅此而已。
他揉面的手法很特别。先将面粉堆成小山,在顶上挖个窝,倒入温水,然后用手沿着边缘慢慢往里合拢。那双手粗糙得很,指节突出有如老树的瘤,却在面团上显出几分灵巧来。揉着揉着,额上便渗出细汗,他也不擦,任凭它顺着脸颊往下淌。
五点半,第一批油条下锅。面块在热油里迅速膨胀,发出"滋滋"的声响。老张用长筷子翻动着,油条便由白变黄,最后成了金黄。这当儿,早起的人们陆续来了。
"老张,两根油条,一碗豆浆。"
"好嘞。"
他总是这样应着,声音沙哑,却透着股热忱。油条出锅时最好吃,酥脆的外皮裹着绵软的内里,咬一口,满嘴都是麦香。常客们知道这个理儿,宁愿站着等,也要吃现炸的。
六点半,学生多了起来。孩子们背着大书包,攥着几枚硬币,眼睛却盯着锅里翻滚的油条。老张便挑炸得最鼓的给他们,有时还多送半根。孩子的母亲在后面喊:"张师傅,别惯着他们!"老张只嘿嘿一笑,皱纹里夹着油光。
八点过后,人渐渐少了。老张坐在矮凳上歇气,摸出皱巴巴的烟盒,点上一支。烟雾里,他望着剩下的小半盆面,盘算着明天要准备多少。铁锅里的油已经发黑,飘着细小的渣滓。
九点钟,收摊。老张把家伙什装进三轮车,蹬着走了。地上只留下几滴油渍,和几个踩扁的豆浆杯。
明天这个时候,他又会出现在这里,揉面,炸油条,收钱,周而复始。街坊们说,老张的油条摊开了十多年,风雨无阻。只有去年冬天他肺炎住院,摊子空了半个月。那阵子,许多人早上路过时,总觉着少了点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