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失的修笔匠
街角那家修笔铺子关张了。
铺子极小,门脸不过三尺宽,夹在理发店和水果摊中间,显得极不相称。招牌早已褪色,"老周修笔"四个字只隐约可辨。如今连这模糊的招牌也拆了去,空留一块长方形的印子,比周围墙面略白些。
老周是五年前来的。刚来时,附近写字楼的白领们颇觉新鲜——这年头还有人修钢笔?只见他总穿着藏青色的确良衬衫,鼻梁上架着铜边老花镜,工具箱里排着二十余种钳子、镊子。有人递来漏墨的派克笔,他拧开笔帽,眯眼对着光瞧笔尖,那神情活像外科大夫查看X光片。
头两年生意竟不错。附近证券公司的小开们,拿着千把块的万宝龙来修,老周用绒布垫着,拿专用工具调整笔尖弧度,收费不过二三十元。有回我问他为何不涨价,他擦着眼镜片说:"不过是个手艺人。"
第三年起,铺子前渐渐冷清。有次经过,看见老周在给一支英雄牌钢笔换吸墨器,那专注模样,仿佛在组装精密仪器。玻璃柜里排列的修好待取的笔,却从十几支减到五六支。
去年冬天最冷那天,他往冻僵的手指上哈着白气,用镊子夹着比芝麻还小的弹簧。三个穿羽绒服的年轻人经过,其中一个忽然笑道:"现在谁还用钢笔啊?"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飘进铺子。老周的手顿了顿,又继续摆弄他的弹簧。
上月经过时,卷帘门已拉下一半。老周蹲在门口捆扎工具箱,头发比来时白了大半。问他今后打算,他指指巷口新开的奶茶店:"房东要涨租金,抵不上啦。"
今早再看,铺位已变成手机贴膜摊。小贩正用酒精布擦拭钢化膜,动作麻利得很。阳光照在那一排手机壳上,折射出塑料特有的廉价光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