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舞台
每次走过街角的那个老式戏台,总看见三两个老人坐在台下的长条凳上,台上却空无一人。那戏台的红漆早已剥落,露出木头的本色,像是一位老人褪去了昔日的脂粉,显出苍老的本相。
戏台的主人是陈伯,七十有六,头发花白,脊背微驼。他每天清晨都会来打扫戏台,用一把竹扫帚慢慢地扫着,仿佛地上真有那么多灰尘似的。其实不过是几片落叶,偶尔有几粒鸟粪。他扫得很仔细,从东头到西头,再从西头到东头,来来回回,总要耗去半个时辰。
街坊们说,陈伯年轻时是这一带最出名的武生,能把一杆花枪耍得虎虎生风。如今偶尔兴起,他还会在空无一人的戏台上比划几个招式,只是动作迟缓了许多,像是一部老旧的电影在慢放。
戏台侧边挂着一块小黑板,上面用粉笔写着"每周六下午三点有演出",这行字已经在那里停留了至少五年。每个周六陈伯都会准时出现在戏台边,泡好一壶茶,摆好几条长凳。有时会有一两个老人来坐坐,更多时候只有他一个人。他也不急,慢悠悠地喝着茶,看着太阳从戏台东边移到西边。
"现在谁还看戏啊,"隔壁杂货铺的王婶常这样说,"电视里什么没有?手机一点,想看什么看什么。"
陈伯听了只是笑笑,依旧每周六准时打开戏台的那两扇吱呀作响的木门。去年冬天,有开发商看中了这块地,说要拆了建商场。陈伯的儿子从城里回来,劝他拿了补偿款搬去城里住。老头却死活不肯,最后竟在戏台上躺了两天,说是要和戏台共存亡。
奇怪的是,那之后开发商再没来过。戏台依旧立在那里,陈伯依旧每天打扫,每周六泡好茶等人来。偶尔有放学的小孩跑上去蹦跳几下,他也只是温和地笑笑,从不赶人。
那天路过,看见陈伯又在扫戏台。阳光下,他佝偻的背影和斑驳的戏台融为一体,像是一幅褪了色的老照片。扫着扫着,他突然停下,抬头望着空荡荡的戏台,嘴唇微微翕动,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人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