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陀螺
老张又在阳台上抽他的烟了。他抽烟时总是很专注,眼睛盯着远处某个看不见的点,烟灰积了老长也不弹一下。烟灰缸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个烟头,像一群僵死的昆虫。
楼下的李婶说,老张以前不是这样的。三年前,他还是个爱说爱笑的人,常在小区门口跟人下棋,声音大得整条街都听得见。现在却成了个闷葫芦,偶尔开口,声音也像从地底下钻出来的,带着股潮湿的霉味。
他的儿子在深圳。据说混得不错,买了房子,生了孩子。邻居们问老张什么时候去深圳享福,他就扯出一个笑,皱纹堆叠在眼角。"快了,快了。"他说。但谁都知道,他连火车票都没买过。
每周六晚上,老张的手机总会准时响起。他接电话时总是"嗯"、"好"、"知道了"几个词来回倒腾,通话很少超过三分钟。挂断电话后,他会盯着电视发呆,直到屏幕变成雪花点。
上个月,老张摔断了腿。他在浴室里躺了四个小时才被发现。儿子连夜飞回来,在医院陪了三天,又匆匆赶回去。临走时塞给护工一叠钱,嘱咐好好照顾。
护工小王说,有天夜里听见老张在哭。哭声很轻,像一只受伤的猫在呜咽。第二天问他,他却说小王听错了。
阳台上的烟灰缸又满了。老张机械地把烟头一个个摁灭,动作迟缓得像八十岁的老人。其实他才六十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