排队
银行里的人总是很多。玻璃门外,阳光斜斜地切进来,灰尘在光柱里浮游。人们排成一条长龙,从柜台一直蜿蜒到门口,又折了个弯。
队伍最前头是个老太太,穿一件褪了色的蓝布衫,手里捏着存折,时不时往前蹭半步。她身后站着个中年男人,西装革履,皮鞋锃亮,每隔三十秒就看一次表。再往后是个年轻母亲,怀里抱着个约莫两岁的孩子,那孩子正用沾满口水的手指戳着母亲的手机屏幕。
"怎么这么慢!"西装男人忽然说,声音不大不小,刚好能让整个队伍听见。老太太回过头,对他笑了笑,露出三颗孤零零的黄牙。男人皱了皱眉,把脸别向一边。
柜台里的职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,涂着鲜红的指甲油,正慢条斯理地数着一叠钞票。她的动作很轻,很柔,仿佛不是在数钱,而是在抚摸一只猫。每数完一沓,她都要抬头对顾客笑一笑,那笑容像是从流水线上批量生产出来的。
队伍中间起了骚动。原来是有个戴鸭舌帽的年轻人试图插队,被后面的大爷揪了出来。"去!"大爷喝道,声音洪亮得像是从胸腔里直接迸出来的。年轻人嘟囔着什么,悻悻地走到了队尾。
孩子突然哭了起来,声音尖锐得像一把锥子。母亲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块饼干塞进他手里。哭声戛然而止,只剩下吧唧吧唧的咀嚼声。
我站在队伍末端,看着前面的人头攒动。忽然想起家里煤气还没关,犹豫着要不要回去。但转念一想,排了这么久,现在走岂不是前功尽弃?
西装男人又看了一次表,这次他重重地叹了口气,走出队伍,推门而去。老太太终于办完了业务,颤巍巍地让到一边。队伍向前蠕动了一截。
玻璃门开了又关,阳光的角度悄悄改变。灰尘依旧在光柱里浮游,仿佛这一切与它们毫不相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