普通人的黄昏
五点钟光景,银行自动门"哗啦"一响,吐出十几个穿同样藏青制服的人来。他们三三两两分散开去,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。
老王照例走在最后。他左手提着磨破皮的公文包,右手按住隐隐作痛的右腹——那里长着一个两厘米的囊肿,医生说是长期久坐的"纪念品"。走过第三个红绿灯时,他忽然记起明天是女儿生日,脚步便在便利店前滞住了。
玻璃门上贴着几张招聘启事,A4纸已经泛黄。"招聘夜班理货员,年龄45岁以下",老王盯着这行字看了许久,直到呼出的白雾模糊了纸上的字迹。他今年整五十了。
便利店里,老王在货架前徘徊。最便宜的奶油蛋糕要三十八元,抵得上半天工资。冷藏柜的冷气窜出来,他打了个哆嗦,想起上个月被扣掉的绩效奖金。最后他拿了袋临期面包,标签上用红章盖着"5折"。
"滴"的一声,扫码器吞没了条形码。收银员是个戴牙套的姑娘,她扫了眼老王起球的袖口,又看看面包的保质期,忽然说:"这个其实明天才到期。"老王愣了片刻,才明白她是在安慰自己。
走出店门时,夕阳正斜斜地切过城市。老王站在光暗交界处,摸出兜里的老年机。屏幕裂了道缝,像他去年体检报告上的心电图。有两条新信息:一条是物业催缴通知,另一条是女儿发来的,说周末要去同学家复习,不回来了。
暮色渐浓,老王慢慢朝家的方向走。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,长得能盖住地上那些招聘启事的碎片。远处写字楼的灯光次第亮起,像无数个来不及许愿就熄灭的蜡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