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火慢炖的日子
巷口的老张头又支起了煤炉子。一只铁锅蹲在炉上,锅里的汤"咕嘟咕嘟"冒着泡,白气顺着锅沿爬上来,散在初秋的风里。
早晨七点,菜市场刚刚苏醒。老张头的汤锅已经熬了两个钟头。他不用高压锅,说那东西"急火攻心",炖不出好味道。锅底沉着猪筒骨,面上浮着黄豆与海带,中间还沉着几块老姜,被熬得发了皱,像老张头的手背。
斜对门新开了家快餐店,招牌上写着"十分钟出餐"。老板来喝汤时总说:"老张,你这太费工夫,现在谁还等得起三小时的汤?"老张头就笑,从蓝布围裙里掏出小陶碗,舀半勺汤递过去。快餐店老板捧着碗,忽然不说话了,低头吹着热气。
我常看见写字楼里的年轻人站在汤锅前跺脚。他们盯着手表,又看看锅里翻滚的汤,最终抓起手机点外卖。只有一个穿灰西装的年轻人不同,他每天固定来等十五分钟,就为喝一碗还没炖到火候的汤。老张头给他多撒一把葱花,说这是"知味人"。
立冬那天,灰西装没来。后来听说他胃出血住院了——连续吃了三个月速食便当。老张头盛了满罐汤让我送去,病房里飘着消毒水味,年轻人捧着汤罐的手在抖。他喝第一口就红了眼眶,说想起小时候外婆煨的藕汤。
快餐店到底在年前关了门。卷闸门拉下来时,老张头的汤锅还在"咕嘟咕嘟"地响,像极了旧式座钟的走针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