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邮
邮局里冷清得很。柜台后坐着一位中年办事员,青白脸色,皱纹间时常夹些疲惫;一双小眼睛在镜片后闪烁,却并不在看任何人。我递过那封信去,他接了,便排出一枚邮票,又用舌头舔了背面,重重地按在信封右上角。
"两块八。"他说。
我付了钱,看着他拿起那枚橡皮图章,在油墨盒里按了两下,又对着信封面端详片刻,这才"啪"地盖下去。红色的印泥有些晕开了,模糊了半个日期。
信是给老友的。十年前同窗,如今他在南方谋生。我们偶尔通电话,但总觉得隔着些什么。电话里声音太近,反倒显出疏远。我想,或许纸上的字能好些——至少可以假装是从容不迫的。
"要几天?"我问。
办事员抬了抬眼皮:"平信啊,七八天吧,看天气。"他顿了顿,又补充道:"也可能更久。"
我点点头。这年头,谁还写信呢?更不必说等一封信了。电子邮件瞬间可达,微信更是即刻便至。可我偏要等,偏要让这信在路上走一走,让时间在信封上积一层灰。
走出邮局,天色已晚。路灯下,我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很长。不知道那封信抵达时,老友会作何感想。也许他会笑我迂腐,也许他会对着那歪斜的邮戳发一会儿呆。无论如何,信一旦寄出,便不再属于我了。
七八天后,或者更久,它会在某个信箱里躺着,带着一路的风尘。而那时,我大约已经忘记自己写过些什么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