裁缝店里的慢时光
老周裁缝铺的玻璃门上,水汽凝成珠,顺着"精工改衣"的字样往下滑。店里那台"飞人"牌缝纫机已经工作了三十八年,针板上的镀铬早就磨出了铜色,倒像给这铁家伙镶了道金边。
午后三点半的光景,隔壁理发店的电吹风歇了,菜场收摊的竹筐摞在墙根,老周这才从案板底下摸出搪瓷缸。茶叶是菜场东头老张给的,蜷曲的叶片在沸水里舒展,像他手里正在翻新的旧呢子大衣——袖口磨白的羊毛呢经过蒸汽熨斗的安抚,重新变得蓬松服帖。
李老师是常客,总带着过时的西装来改。她坐在试衣凳上,看老周用黄蜡划粉在布料上游走,突然说:"现在的孩子买衣裳,连量体都省了。"老周捏着软尺的手顿了顿,尺尾的铜扣在阳光下晃了晃:"上周有个姑娘,把祖母的旗袍改成了吊带裙。"
改衣篮里堆着待修的衣裳,有脱线的婚纱,缩水的羊绒衫,还有条裤腰紧了两寸的西装裤。老周钉扣子时总要多绕两圈线,他说现在机打的扣子"像没扎根的浮萍"。墙角摞着的时装杂志里,夹着泛黄的《上海服装裁剪新编》,书页边缘浸着茶水渍和指纹。
暮色爬上玻璃柜时,老周开始盘账。计算器按键声里混着邻居教训孩子的动静,还有外卖电动车碾过减速带的颠簸。他忽然想起女儿寄来的智能熨斗,至今仍原封未动地躺在包装盒里,盒子上积了层薄灰,像件被遗忘的旧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