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邮差
每日清晨,我总看见那。他约莫五十多岁,背已微驼,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绿制服,推着一辆漆色斑驳的自行车,车后架两边各挂一个鼓鼓的帆布邮包。
他的脸是那种被太阳晒得黑红的脸,皱纹里夹些风霜的痕迹。眼睛不大,却很有精神,见人便眯成一条缝。他走路时有些跛,听说是早年送信时摔的,可从未见他因此误了时辰。
小区里的人大抵都认得他。他送信极仔细,从不胡乱塞进信箱了事。若是挂号信或包裹,必要亲自送到人手上;碰着收件人不在家,他便在楼下多等一刻,或是第二天再来。有回我下楼取信,见他正从包里掏出个塑料袋,仔细地裹在一叠报纸外头——原来天阴欲雨,他怕报纸淋湿了。
"现在谁还看报啊?"我曾随口问道。他愣了一下,随即笑道:"总有人看的。"这话倒不假。三号楼的李教授,便每日等着他的报纸,说是不惯看电子版。
他的邮包日渐瘪了下去。起先是一边空着,后来两边都只装得半满。人们写信的少了,账单通知之类,也大多改成了电子版。有一阵子没见他,听说是邮局裁员,他因腿脚不便,被"优化"了下来。
前日忽又见他,仍是那身旧制服,自行车却换成了电动三轮,车上漆着某快递公司的标志。他见了我,点点头,眼神却躲闪着,很快开走了。
今早路过小区门口,见那辆三轮车停在那里,邮包敞着口,里头空荡荡的,只躺着几片枯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