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雨剪春韭
春夜雨声淅沥,隔窗听得分明。我想起老屋后那片韭菜地,此时想必又窜高了几分。记忆里祖母总爱在雨后清晨,持一把豁了口的锈剪,蹒跚着去剪那沾着水珠的嫩韭。
菜市场拐角新开了家"有机蔬菜"铺子,玻璃柜里躺着二十元一把的韭菜,根根笔直如尺,叶尖还缀着人造水珠。穿白大褂的年轻店员正用酒精棉擦拭每片菜叶,这让我想起祖母的手——那指甲缝里永远嵌着泥土的沟壑,倒比酒精消毒更叫人安心。
昨日路过城中村,见着个驼背老妪蹲在水泥缝里栽韭菜。塑料盆底钻的排水孔歪歪斜斜,像极了她缺牙的笑。城管来时,她颤巍巍护住那几丛瘦韭的样子,竟与当年祖母挡着拆迁队护菜地的身影重叠起来。只是如今再没人会为把韭菜拼命,大家更习惯扫码支付后,接过那些用保鲜膜裹得透不过气的精致蔬菜。
超市冷柜里,真空包装的韭菜标签上印着"已清洗灭菌"。我忽然想念老屋灶台上那盘炒得发黑的韭菜,里面总夹着几根没挑净的枯叶和偶然的砂粒。祖母说吃进些泥土才养人,如今想来,我们失去的何止是韭菜的本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