致我那迷途的老公
老陈,算起来你离家已有三月零七天了。窗外的槐树叶子,从你走时的嫩青,现已转作深绿,每每风过,便沙沙地响,像是同我絮叨什么。
记得你临走那日,天阴得厉害。你站在门口,右手捏着那只磨破了角的公文包,左手无意识地捻着衬衫的第二颗纽扣——这是你心绪不宁时的老毛病了。我问你去何处,你只说是"透透气",谁知这一透,竟透到了城南那片新开发的商业区里。听王大妈说,你在那儿开了家小公司,身边还跟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,烫着时兴的波浪卷发。
我们的儿子小斌,前日放学回来,书包还没卸下就问:"爸爸什么时候回家?"我竟不知如何作答。这孩子近来愈发沉默,作业本上的字迹也潦草了许多。他班主任找我谈过,说孩子上课总望着窗外发呆,怕是心里存着事。
昨夜收拾衣柜,看见你那件灰格子睡衣还挂在老位置。领口处有两处脱线,是去年你感冒时我连夜缝补的。当时你发着烧,却还惦记着厂里那批货,我在灯下穿针引线,你躺在床上说胡话,一会儿念叨着"成本太高",一会儿又叫我"把报表拿来"。如今想来,或许那时便埋下了今日的祸根。
街角那家面馆你还记得么?老板老周前天还问起你。他说自打你不来吃面后,剩下那半坛子辣酱都没人动过。我每周五还是照例去买菜,市场里卖鱼的张师傅总要多送我两根葱,说是"陈师傅最爱吃的"。我不敢告诉他们,你如今在高级餐厅里,怕是早瞧不上这些市井小味了。
抽屉里还收着你去年生日时我织的毛线手套,右手的食指部分已经磨薄了。你总说戴着它按计算器最顺手,现在不知那姑娘可会替你补?前些天物业来收水电费,看见缴费单上还是我们俩的名字并排印着,忽然觉得荒唐——这世上多少事物,名目尚在,实已消亡。
我不打算去城南寻你。这三十年的婚姻像条老棉被,纵使破了个洞,总还能盖住些寒夜的冷。你若哪天走倦了,钥匙还在老地方,只是记得轻些开门,小斌近来浅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