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樟树下
夏日的午后,阳光透过老樟树的枝叶投下斑驳的影子,蝉鸣声聒噪得厉害。我坐在门槛上,手里捏着一根冰棍,糖水顺着木柄流到手指上,黏腻腻的。
姐姐从屋里走出来,手里拿着半块西瓜。她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裙子,裙角上还沾着昨天摘桑葚时染上的紫渍。"分你一半。"她说着,用勺子挖去最甜的中心部分,递到我面前。
我们并排坐在樟树下啃西瓜。姐姐吃得很快,瓜子吐得老远,有几颗甚至粘在了树干上。我吃得慢,她便不耐烦地催我:"快点,一会儿带你去捉知了。"她的声音混着蝉鸣,显得格外响亮。
后山的竹林里,姐姐举着长长的竹竿,竿头缠着蛛网。她仰着头,眼睛眯成一条缝,在树梢间搜寻知了的踪迹。我提着铁皮桶跟在后面,桶底已经躺着两三只不断扑腾的虫子。姐姐的脖子晒得通红,汗珠顺着发梢滚下来,可她全然不顾。
"你看那边!"她突然压低声音,手指向高处。我顺着望去,只见一只黑褐色的知了正伏在枝头颤动。姐姐蹑手蹑脚地靠近,竹竿缓缓举起。就在她要出手的瞬间,我打了个喷嚏。知了"吱"地一声飞走了,姐姐气得直跺脚。
傍晚时分,我们提着半桶知了回家。姐姐走在前面,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。我踩着她的影子走,她忽然回头:"明天还来吗?"没等我回答,她又自顾自地说:"得换个地方,这里的知了都精了。"
如今老樟树还在,只是再没人举着竹竿在树下捉知了了。姐姐去年出嫁时,带走了她那只装知了的铁皮桶。我有时站在树下,听见蝉鸣声,恍惚还能看见她仰着脸找知了的样子,脖子上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