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在天堂还好吗
我常常想起你。尤其是黄昏时分,窗外的光渐渐暗下来,屋子里的一切都蒙上一层灰蓝色的时候。那时你总爱坐在那把藤椅上,膝盖上摊着一本书,却不怎么看,只是望着窗外发呆。
你走后,那把藤椅还在老地方。我偶尔会走过去,用手摸摸扶手,木质已经有些松动了,发出细微的"吱呀"声。椅面上还留着两个浅浅的凹陷,那是你常坐的位置。我不敢坐上去,怕一旦坐下,就再也不想起来。
前些天整理你的抽屉,发现一叠用橡皮筋捆着的明信片。都是你年轻时收集的,背面写满了蝇头小楷。有一张特别旧,边角都卷了,上面写着:"今日见槐花落,想起家中老井该清洗了。"这样琐碎的话,你却郑重其事地记下来,跨越半个世纪交到我手里。
阳台上的茉莉又开了。你总说这花娇气,水多了烂根,水少了枯叶。可自从你不再照料它,它倒一年比一年茂盛,白花缀满枝头,香气浓得化不开。我有时半夜醒来,闻到那香气,恍惚间听见你在厨房轻手轻脚热牛奶的声音。
巷口那家杂货铺关了。老板老陈上个月脑溢血走了,他儿子把店面盘给了外地人。你常去买话梅的那种玻璃罐子,现在换成了塑料包装。老陈葬礼那天,我看见他老伴站在店门口发呆,手里攥着把钥匙,阳光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。
梅雨季来了。你留下的那把黑伞还在门后挂着,伞骨有一根微微变形,是你上次冒雨去邮局时摔的。我始终没去修,保持着它最后被你握过的样子。下雨天撑开,能看见伞面上有一小块补丁,针脚歪歪扭扭的,是你的手艺。
昨晚梦见你穿着那件藏青色毛衣,在厨房煮红豆汤。醒来时窗外正下着雨,雨滴敲在空调外机上,声声都像你在哼那首老调子。我起身去厨房,发现砂锅里真的泡着红豆——原来是我自己睡前泡的,却忘了为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