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无处安放的青春
青春这东西,向来是漂浮着的,不上不下,悬在离地三尺的地方,教人踮脚也够不着,弯腰又拾不起。青年人每每想抓住它,它却从指缝中溜走了,如同攥一把沙子,愈是用力,流失得愈快。
前些日子,我在租住的小区门口看见一个年轻人。他穿着崭新的西装,领带却歪斜着,皮鞋上沾着泥点。大约是刚参加完面试罢,手里捏着半瓶矿泉水,坐在花坛边沿发呆。眼神空洞地望向远处,却又不是在看什么具体的东西。我想,这青年的魂灵大约已经游离到别处去了,留下的只是一具疲惫的躯壳。
许多大学毕业生便是如此。他们揣着文凭,如同揣着一个烫手的山芋,既不能丢,又无处安置。四年的光阴换来的纸张,在招聘会上轻飘飘的,抵不过HR的一声轻咳。他们穿梭于地铁和人海之中,西装革履,却掩饰不住眼中的茫然。青春原该是飞扬跋扈的,如今却不得不学着卑躬屈膝。
老张的儿子便是这般。那孩子读书时何等意气风发,辩论赛上口若悬河,如今却在某家小公司里做着文员的工作。老张每每提及,便叹气:"读了那么多年书,就为着给人端茶递水么?"然而他儿子自己倒不言语,只是沉默地领了那微薄的薪水,继续每日的通勤。
城市的房租又涨了。这消息如同钝刀,一下下割着青年们的神经。他们合租在狭小的空间里,洗手间要排队,厨房的油烟味浸透了每件衣服。阳台上的多肉植物倒是长得很好——大约因为主人没有时间照料,它们被迫学会了自力更生。青年人对着电脑屏幕加班时,偶尔瞥见那抹绿色,竟不知是谁在养活谁。
而家乡的父母总在电话里问:"什么时候回来考公务员?"这问题悬在耳边,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。他们知道,退回去固然安稳,但退回去的青春,便不再是青春了。
青春无处安放,因为世界从未给青春留出位置。它只能飘荡着,偶尔栖息在深夜烧烤摊的烟火气里,偶尔蜷缩在末班地铁的角落里。青年人抱着它,如同抱着一件不合时宜的行李,走在不属于自己的道路上。
我想,青春终究会找到归宿的。要么妥协,要么腐烂,没有第三条路可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