檐下光阴
夏日的雨总是来得突然。方才还是晴空,转眼间便淅淅沥沥地下起来了。我坐在老屋的门槛上,望着檐角滴落的水珠,一颗一颗,在青石板上砸出小小的水花。
这老屋已有六十余年。木门上的红漆剥落了大半,露出里面褐色的木头纹理。记得儿时,祖母常坐在门前的藤椅上,手里摇着一把蒲扇。她总说门前的桂花树是她嫁过来那年栽的,如今树干粗得两只手都抱不住了。每年八月,那香气便从枝头溢出来,钻进屋里,浸在衣裳上,连做梦都是甜的。
前些年祖母走了。收拾她的物件时,在樟木箱底发现一个蓝布包,里头整整齐齐叠着几方手帕,都绣着桂花。最底下那块已经泛黄,边缘处有些磨损,想是她年轻时用过的。我拿起来闻了闻,樟脑味里竟还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。
如今桂花树还在,只是再没人采了花来做糖糕。去年秋天回家,看见树下落了一地金黄,倒像是铺了层碎金。我蹲下身拾起几朵,放在掌心。那香气很淡,却莫名让人心安。
雨停了。檐角还滴着水,但节奏慢了许多。阳光从云缝里漏下来,照着湿漉漉的院子。墙角那丛野薄荷沾了水珠,在光里亮晶晶的。
日子就是这样过去的吧。像檐下的水,一滴一滴,看似寻常,却在石板上凿出了浅浅的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