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口的老槐树
老槐树底下,张伯和李伯的棋盘已经摆了二十年。漆面斑驳的矮脚桌上,楚河汉界早就磨得发白。他们下棋时很少说话,只偶尔听见"啪"的一声脆响,是李伯的"炮"隔着三五个棋子打了张伯的"马"。
巷子里的婆娘们总爱嚼舌根。那天王婶挎着菜篮子经过,故意提高嗓门:"老张头和老李头天天腻在一块儿,怕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。"声音顺着槐树枝丫爬上去,惊飞了两只麻雀。
第二天照旧是晌午时分,两个老人又在老位置摆开棋盘。张伯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,推给李伯半边芝麻烧饼。李伯摸出保温杯,倒出两杯浓茶。他们谁都没提昨日的闲话,只是棋盘上"车"走直线的声音比往日更响了些。
去年冬天李伯中风,左半边身子不听使唤。儿女们要接他去省城,老头死活不肯。张伯就天天往医院跑,用轮椅推着老伙计来槐树下透气。有次护士看见张伯用勺子给李伯喂豆腐脑,转头就跟人嘀咕:"两个老光棍,怪肉麻的。"
如今槐树又绿了。李伯的左手还是发抖,但能自己捏着棋子往棋盘上搁。张伯会多等一会儿,等那枚"卒"颤颤巍巍跨过楚河。路过的人有时指指点点,树荫下的棋盘却始终没空过。蝉鸣声中,一枚"车"重重落在棋盘上,震得几片槐花飘下来,正掉在茶缸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