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再年轻
有几个老友,约在周末,聚在老张开的火锅店里。当初老张盘下这家店面时,我们都说他疯了,如今倒成了我们几个的据点。老张的头发稀疏了许多,腰围也涨了一圈,站在那里,活像一个褪了毛的熊猫。
"秃了。"老张摸着自己的头顶说。
我们几个低头涮肉,没人接话。热气腾腾的锅子里,红油翻滚,像极了我们年轻时的血气方刚。老李夹起一片毛肚,涮了三秒,却迟迟不入口。
"体检报告出来了,"老李突然说,"脂肪肝。"
"我也有。"小王接茬,声音闷闷的。
"我去年就有了。"我补充道。
于是大家继续涮肉,不再言语。店里的电视放着二十年前的流行歌曲,屏幕上的歌手还年轻,我们却老了。
小王掏出一包烟,被老张制止:"别抽了,我这新装修的。"
"戒了三个月了,"小王悻悻地把烟塞回去,"就是今天特别想抽。"
"想什么呢?"我问。
"昨天送我闺女去大学报到,"小王盯着火锅,"她头也不回地走了,连手都没挥一下。"
我们又沉默了。老李突然笑起来:"你们还记得咱们第一次喝酒吗?在老张宿舍,二锅头兑雪碧。"
"吐了一地。"我接道。
"现在喝半杯就上头。"老张叹气。
服务员来加汤,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。我们几个不约而同地让开身子,仿佛在避开自己的年轻时代。
结账时,老张死活不肯收钱。我们推搡了几下就放弃了,毕竟腰都不太灵活了。走出店门,秋风扫过,老李突然说:"下个月我女儿结婚。"
"这么快?"我诧异。
"二十八了,还快?"老李反问。
我们站在路灯下,影子拉得很长。年轻时总觉得影子短,现在影子长了,人却矮了。
各自散去时,没有人说"下次再聚"。我们都知道,下次见面,又会少点什么——头发、牙齿,或者记忆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