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方姑娘
那初到北地时,总嫌风太硬,吹得人脸疼。她裹紧了围巾,还是时不时要用手去捂耳朵。我见了,便说:"北方的风是直的,不像你们那里,拐着弯钻人衣领。"
她笑了。嘴角翘得像上弦月。
彼时我们同租一院,她住西厢,我居东房。每日清晨,她必先我而起,在院中石凳上梳头。一把木梳,从头顶慢慢耙到发梢,乌黑的头发便瀑布似地泻下来。梳罢,她将梳子在衣襟上蹭两下,方起身去做早食。
我原不知南方人吃食如此精细。她蒸的糕,切的块儿一般大小;煮的粥,米粒都开了花,却不糊底。有一回她端来一碗藕粉,晶莹剔透,盛在白瓷碗里,像盛着一碗月光。
"你们北方人吃东西太糙,"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,舌尖轻轻一舔嘴角,"连藕粉都不懂得吃。"
后来她回去了。南方多雨,她说骨头都要发霉了,实在受不住。走前送我一罐藕粉,我至今未动。
今年开春,收到一个包裹。拆开看时,是一把木梳,梳齿间还缠着几根长发。附的纸条上只写了五个字:"藕粉吃完了。"
我把梳子放在窗台上。阳光好的时候,影子投在墙上,像一道黑色的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