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可复得的乐园
那方小小的院子,如今竟再难寻了。
记得院角有一棵老槐树,枝干遒劲,夏日里筛下斑驳的光影。我们几个孩子常在树下嬉戏,泥地上的蚂蚁搬家,便够消磨整个下午。那时候光阴是极慢的,慢到以为槐花的开落便是永恒。偶尔有一两只麻雀在枝头跳跃,我们便屏息凝视,仿佛观看着什么了不起的奇观。
二婶家的灶台永远是热乎的。她蒸的馒头,白胖胖的,掰开来冒着热气,就着自家腌的咸菜,便是人间至味。我们常常吃得满脸面粉,却浑不在意。二婶只是笑,眼角挤出几道深深的皱纹,也不说什么。而今想来,那笑容里大约藏着几分宽容,几分怜惜罢。
冬日里,屋檐下结着冰溜子,透明晶亮。我们掰下来当宝剑挥舞,冻得手指通红也不肯罢休。母亲总在此时从屋里探出头来,吆喝着"仔细冻掉了耳朵",却也不当真阻拦。这般场景,年复一年地上演,竟成了记忆里最温暖的底色。
后来我们一个个搬离了那个院子。前些日子路过,发现老槐树已经被砍了,原地竖起一栋灰白的小楼。二婶早就不在了,灶台也冷了。那些曾经以为永远不会结束的时光,竟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溜走,连一片落叶的声响都没留下。
童年的可贵,大抵在于它的不可复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