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光下的诺言
老杨头总在夜里八点准时出现在巷子口的电线杆下。他搬一张折叠椅,膝盖上摊开本泛黄的集邮册,头顶是供电局去年新换的LED路灯,白晃晃的灯光罩着他花白的后脑勺,倒把真正的星光给盖住了。
邮局退休的老杨有两样宝贝:三十七年工龄换来的铜质纪念章,还有这本1978年开始收集的邮票。女儿在美国定居后,每季度寄来的航空信成了他唯一期待的物件。信纸总是对折得齐整,邮票永远贴在右上角标准位置——这是父女俩早年的约定。
去年冬天特别冷。冬至那天老杨收到封信,邮票却歪斜着贴在信封中央。他捏着信封在路灯下转了三个圈,直到看清发件人地址写着"加州圣何塞医疗中心"。后来我才知道,那枚倒贴的蝴蝶邮票是他女儿化疗时颤着手贴的。
现在老杨仍每晚来看邮票,只是集邮册里多了张特别的蝴蝶票。他总说星光照得邮票会发亮,其实我们这片老城区光污染严重,连北斗七星都看不见。但每当老人用指腹摩挲那些锯齿边的小纸片时,他浑浊的眼球里确实映着星光。
昨夜暴雨过后,我看见老杨用保鲜膜包着集邮册往家走。路灯把他影子拉得很长,像枚被拉长的旧邮票,粘在潮湿的柏油路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