废锁
老屋门上的那把铁锁,已经锈得不成样子了。钥匙早不知去向,或许是被岁月叼走了罢。锁孔里积满了灰尘,蜘蛛殷勤地织了网,仿佛要替主人守住这最后的防线。
我路过时总是多看它两眼。锁身泛着褐红的锈迹,像是凝固的血。风雨剥蚀出的沟壑里,竟长出几茎枯草,在风中瑟瑟地抖。这锁倒是比人更懂得"适者生存"的道理,铁皮里也能培育出生命来。
邻家王婶说,这屋子空了十多年了。原主是个孤老头,死后无人继承,房子便归了公家。公家的人来过一回,贴了张封条,后来封条被雨水打烂,就再没人管了。我想,这把锁大约也是老头生前换的,那时定是锃亮崭新的,钥匙插进去"咔嗒"一声,多么清脆悦耳。
现在却只余下这具铁的尸首,挂在同样腐朽的门环上。常有孩童拿石头敲打取乐,它便发出沉闷的呻吟。锁舌早锈死在壳里,任是如何拉扯也岿然不动——倒比活着的许多东西更有定见。
昨日见几个穿制服的来,说是要拆。他们用铁钳夹住锁,只一拧,那看似顽固的铁疙瘩就断了。原来里面早已朽空,徒留个唬人的外壳罢了。
门开时扬起一片灰尘,在阳光里纷飞如细雪。我忽然记起小时候,这老头坐在门前晒太阳的样子。那时锁是新的,人是活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