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的青春不是刻骨铭心的
青春这东西,向来如此。嘴上说"不过如此",夜里却将那些旧事翻来覆去地咀嚼,直到齿颊生酸,眼眶发热,仍不肯罢休。
我认识一个青年,唤作阿明。他在城东的印刷厂做工,每日与油墨纸张为伴。厂里有个女工,名唤小翠,生得并不如何标致,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。阿明暗自倾心,每每经过她的工位,总要放慢脚步。偏生这青年拙于言辞,只会将省下的饭票悄悄塞进她的工具箱里。小翠察觉了,也不说破,有时回赠他一个干了的橘子。这般光景持续了半年有余,直到小翠随父母迁往南方。临行前,她塞给阿明一张字条,上面写着"谢谢你的饭票"。阿明将这纸条夹在《电工手册》里,至今已有七年。
巷口的李老头年轻时是文工团的台柱子。如今他总搬个小马扎坐在槐树下,膝盖上搁着那把褪了色的二胡。弦音早走了调,他却拉得认真。有次暴雨突至,人们看见他慌忙脱下外套包住琴身,自己淋得透湿。后来听说,那琴是他恋人当年所赠,而那人早在四十年前就病故了。
隔壁张家的姑娘,书读得极好,高考前却忽然退了学。她母亲整日以泪洗面,逢人便道女儿是被网吧勾了魂去。偶然听得那姑娘在楼道里打电话,声音压得极低:"妈的风湿疼得睡不着,我得挣钱买药......"原来如此。后来她在商场卖化妆品,抹着鲜艳的口红,将那些瓶瓶罐罐说得天花乱坠。只有清晨倒垃圾时,人们才能看见她洗净铅华的脸,眼下挂着两轮青黑。
青春大抵如此。有时是未递出的情书,有时是断了弦的琴,有时是不得不放下的书包。它们像一根根钢针,扎在心上,久而久之,竟与血肉长在一处,成了身体的一部分。待到年月既久,这些伤痕便也成了我们活过的证据。
人们总说青春美好,其实不过是痛得太深,以至于后来所有苦楚都相形见绌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