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守夜人
老张的修车铺亮着灯。
午夜十二点的解放路,只有这间十平米的小屋还醒着。卷帘门半开着,露出沾满油污的灯泡,像只浑浊的眼睛。我蹲在门口给自行车补胎,水泥地缝里嵌着几颗生锈的螺丝钉。
工具墙上的扳手排列得整齐,每道划痕都记得清楚。老张用棉纱擦着手,小指少了半截——二十年前学徒时被齿轮咬的。他总说修车和看病一个理儿,得听声。"后轮钢圈瓢了。"他头也不抬,扳手敲在辐条上当啷响,"学生娃子骑太猛。"
巷口传来醉汉的咳嗽声。老张摸出半包红梅,烟盒上印着油指纹。三点钟方向那辆永久28大杠,链条还挂在修理架上。车主是个送奶工,说好明早五点来取。
我摸出皱巴巴的纸币,老张摆摆手:"下回再说。"他转身时露出后腰的膏药,白边已经发黄。墙角的老式收音机滋啦响着,天气预报说今夜有雨。
补好的车胎泛着橡胶的腥气。骑出百米回头,那盏灯依然悬在黑暗里,像颗将熄未熄的烟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