灶台
总是热的。母亲的手在锅铲与调味瓶之间往复,时而掀开锅盖,白气便"嗤"地窜上来,模糊了眼镜片。她也不擦,只眯起眼,继续翻炒。油星子溅到手背上,留下几点红痕,像是被什么小兽咬过。
我坐在小板凳上剥蒜。蒜皮黏在指腹,怎么搓也搓不干净。厨房里弥漫着油烟味,抽风机轰轰地响,却总也抽不尽。窗外天色渐暗,路灯"啪"地亮起来,照见楼下收废品的老王,正佝偻着背整理纸箱。
父亲下班回来,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圈。他拎着公文包站在厨房门口,领带松垮垮地挂着。"今天厂里又裁人了,"他说,"老张走了。"母亲没回头,只将火调小了些,锅里的红烧肉"咕嘟咕嘟"冒着泡。
晚饭时电视开着,播报着菜价上涨的新闻。父亲多夹了两筷子青菜给我,自己专挑肉里的土豆吃。母亲突然说起对门李阿姨家买了新空调,"变频的,省电。"父亲扒完最后一口饭,碗底粘着几粒米,他倒了点开水,晃了晃碗,仰头喝下去。
洗碗池里堆起泡沫。我踮脚把碗筷放进橱柜,看见最上层那套描金边的大盘子,还是奶奶七十大寿时用过。母亲擦着手说:"收好吧,等过年再拿出来。"
楼下传来电动车的警报声,不知谁碰着了。夜风挤进纱窗,吹动了上方的日历,露出明天那一页——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星期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