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默的邮差
老李又来了,推着那辆漆皮剥落的绿色自行车,车铃铛早已哑了,只靠一声"有信"的吆喝,告知人们他的到来。这吆喝声也日渐低弱,像是被秋风吹散了的蒲公英,轻飘飘地落不进多少人的耳朵里。
弄堂里的信箱一个个锈蚀了。老李记得,以前每到月初,那些铁皮盒子总是鼓胀的,塞满了水电费单、远方亲戚的问候、甚至还有情书。现在它们大多空着,偶尔躺着一张广告传单,也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。
三楼王家的女儿去上海了,说是做什么"互联网运营"。老李上次遇见她,那姑娘手指在玻璃屏幕上划得飞快,头也不抬地说:"李叔,现在谁还写信啊?"她手腕上戴着的电子表闪着蓝光,照得老李眼睛发花。
邮局要裁撤片区了。老李蹲在门槛上整理信件,发现这个月只有七封,其中三封还是寄错了的。他的指甲缝里嵌着灰尘,那是从旧信封上蹭下来的。西边的天空染着晚霞,像一张被洇湿了的邮票。
自行车链条发出咯吱声响。老李忽然想起二十年前,他刚接手这条路线时,车后座的信袋总是沉甸甸的,压得钢丝吱呀作响。如今袋子瘪着,在风里晃荡,像片枯黄的树叶。
拐角处新开了家快递驿站。穿黄色制服的年轻人骑着电动车呼啸而过,带起的风掀起了老李的衣角。他下意识按住空空如也的邮包,继续往前蹬车。车轴发出干涩的摩擦声,和远处工地打桩机的轰鸣混在一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