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螺旋
楼下的张老头死了。死在三楼那个终日不见阳光的房间里。听说发现时,人已经硬了,像一截枯树枝蜷在床上。这消息是居委会刘大妈传出来的,她总爱说"咱们小区",仿佛这水泥格子真是甚么了不得的产业。
死人的事,在这里本不算稀奇。前年七单元的老王头从阳台跳下去,脑浆子溅了一地;去年冬天,302的李老师悄没声地走了,直到腐臭味飘出来才被人发觉。可张老头的死,却让整栋楼的人都竖起了耳朵。
张老头有个儿子,在城里做买卖,据说很是赚了几个钱。每月初,那辆锃亮的黑轿车会准时停在楼下,走出个穿西装的中年人,手里提着印有超市标志的塑料袋。楼上楼下的窗户后面,便探出许多双眼睛,盯着那塑料袋——有时是香蕉,有时是苹果,偶尔还能看见包装精美的点心盒子。
"孝顺啊。"刘大妈逢人便说,"现在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。"
张老头死后第三天,儿子回来了。这次没开黑轿车,是打车来的。我在楼道里碰见他,西装还是笔挺,只是眼睛下面挂着两个青黑的眼袋。他手里攥着一串钥匙,金属碰撞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格外刺耳。
"节哀。"我侧身让路时随口说道。
他愣了一下,嘴角扯出一个古怪的弧度:"谢谢。其实……我和老爷子三年没说过话了。"
后来听说,张老头屋里除了一张床、一个衣柜,就只剩下一沓沓泛黄的报纸,整整齐齐码在墙角。儿子收拾遗物时,在枕头底下发现了一个铁皮盒子,里面装着三十七张汇款单回执,最早的一张已经发脆,日期是十年前。
汇款单的收款人姓名,是张老头儿子的小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