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茶馆
东方既白,天还暗着,老李头已经推开茶馆的木板门。门轴吱呀一声,惊醒了檐下的麻雀。他摸黑排开条凳,擦净桌面,又去灶间生火。水汽从铁壶嘴喷出来,在冷空气里凝成白雾。
常客们陆续来了。穿蓝布衫的赵老师夹着报纸,退休的邮递员老周拎着鸟笼,还有总爱穿一件褪色中山装的陈会计。他们坐在固定的位置,彼此点点头,算是打过招呼。伙计"小山东"——其实已经五十出头——提着长嘴铜壶穿梭其间,热水冲进茶碗,激起茉莉香。
"听说东街要拆了?"老周忽然开口,手指摩挲着茶碗边沿的豁口。
陈会计从眼镜上方看他:"早该拆了,都是危房。"
"我那间可是祖产......"老周的声音低下去,逗弄着笼里的画眉。鸟儿蹦跳两下,叫得倒是清脆。
赵老师抖开报纸,社会版上印着某地产商的豪言壮语。他仔细折好报纸,忽然说:"上个月西街拆迁,老刘头搬去儿子家,听说上吊了。"
茶馆里静了一瞬。灶间的柴火噼啪作响,水汽在梁上结成水珠,咚地砸在某人茶碗旁。
老李头提着铜壶过来续水,浑浊的茶汤在碗里转着圈。没人再说话,只听见此起彼伏的啜饮声。门外,铲车的轰鸣由远及近,又渐渐远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