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告别
老张的铺子关了。
木板交叉钉在门框上,像两道斜斜的十字。玻璃柜台里积了层灰,几枚生锈的硬币散落着,大约是最后一位顾客留下的。店铺招牌的霓虹灯管缺了一段,"利民杂货"变成了"禾民杂货",在暮色中半明半灭地闪烁。
街对面的超市门口,购物车排成长龙。电子喇叭循环播放着促销广告,穿红马甲的店员正往玻璃门上贴新的折扣海报。没人往这边多看一眼。
三个月前,老张还在柜台后面摆弄他的老算盘。那算盘油亮亮的,被手指摩挲出琥珀色的光泽。他总说电子计算器"靠不住",一边念叨着"三下五除二",珠子在他指间噼啪作响。如今算盘搁在里屋的条案上,蒙着薄灰。
隔壁理发店的王师傅偶尔会来转转。他记得老张总把棒棒糖盒子放在小孩够得着的位置,记得暴雨天借给路人雨伞,记得那些赊账的账本——现在都堆在墙角,纸页泛黄翘边。超市的自动门开了又关,冷气混着速食面的香味涌出来,淹没了旧日里话梅糖和煤球炉的气味。
巷口的玉兰树又开花了。去年这时节,老张还踮着脚往树杈上挂风铃,说是要"镇一镇"总在店门口摔跤的晦气。风铃不知何时消失了,可能是被收废品的摘走了,也可能是某阵大风刮跑的。洁白的花瓣落在钉死的门板上,很快被经过的电动车碾进泥里。
菜市场拆迁那年,老张说铺子要开到八十岁。现在卷帘门上的小广告已经贴到第三层,通下水道的电话号码盖住了开锁匠的,最新的是一张淡蓝色的宽带促销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