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螺旋
夏日的午后,蝉鸣聒噪。老张坐在小区的石凳上,望着对面那堵墙。墙是新刷的,雪白,上面用红漆画着个大大的"拆"字,圆圈圈着,像给这个字戴了顶帽子。
三个月前,拆迁通知贴在了小区的公告栏上。起初人们议论纷纷,几个性急的已经去打听补偿标准。后来便没了声息,仿佛那纸通知不过是片落叶,飘下来,踩过去,便与泥土混作一处了。
老张摸出皱巴巴的烟盒,抖出一根点上。他想起上周街道办来的年轻人,西装革履,说话时嘴角总往上翘。"张叔,您看这条件多好,早签早选房。"年轻人把文件摊开,手指点着空白处,仿佛那里藏着金矿。
对门老李头是第一个签的。签完那天,他在楼道里遇见老张,眼神闪烁,匆匆点个头就侧身而过。后来听说老李头多要了五平米,是给儿子结婚用的。
烟烧到了手指,老张哆嗦一下。楼上王老师还没签,前天晚上还听见他们夫妻吵架。"读书人的骨气能当饭吃?"女人的声音尖利得像玻璃碴。第二天看见王老师,眼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。
居委会的小刘又来巡逻了,看见老张,远远地挥挥手。上次她来送鸡蛋,说是慰问品,塑料袋里还夹着份协议。老张把鸡蛋炒了,协议压在茶几玻璃板底下。
夕阳西沉,墙上的"拆"字渐渐隐入阴影。老张站起身,拍拍裤子上的灰。明天女儿要回来,说是商量房子的事。他想起女儿电话里的叹息:"爸,现在房价......"
路灯突然亮了,照得那个红圆圈格外刺眼。老张慢慢往家走,身后拖着的影子越来越长,最后消失在单元门洞里。
小区安静下来,只有不知谁家的空调外机,嗡嗡地响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