巷口的修车匠
老周在巷口摆修车摊已有三十个年头了。一张褪了漆的木凳,几件油光发亮的工具,还有那顶永远沾着机油渍的鸭舌帽,便是他的全部家当。
巷子里的居民都认得他。清晨总能看见他蹲在路边,就着搪瓷缸里的浓茶啃烧饼。茶叶渣子沾在缸沿上,他也不在意,随手一抹就抄起扳手开始干活。他的手很大,指节粗壮,指甲缝里永远嵌着洗不净的黑渍,可偏偏能灵巧地拆解最精细的自行车零件。
去年冬天特别冷。我推着漏气的自行车找到他时,他正对着手心呵气取暖。见我来,他搓了搓手就接过车胎检查。寒风里,他蜷着身子,像只虾米似的弓在车架旁。补胎时,我看见他的小指缺了半截——那是年轻时被链条绞的,他后来总这么说。
最近巷口忽然多了家电动车专卖店。锃亮的玻璃橱窗里,彩色led灯带昼夜闪烁。老周的摊子缩在店门旁的阴影里,像幅褪了色的老照片。有天经过,听见专卖店的小伙子劝他:"周师傅,现在谁还修自行车啊?"老周没抬头,只是用扳手敲了敲车轴,金属相击的脆响在巷子里格外清晰。
前些日子暴雨,我路过巷口看见老周在收拾工具。雨水顺着他的帽檐滴在工具箱上,把那些深深浅浅的划痕都泡得发亮。他忽然抬头说了句:"其实电动车我也会修。"这话没头没尾的,很快就被雨声吞没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