灶台边的母亲
母亲总在厨房里忙碌。天还未亮,就能听见她在灶台边走动的声音,拖鞋底拍打着水泥地面,发出轻微的"嗒嗒"声。
她做饭时很专注。菜刀落在砧板上的节奏不紧不慢,切葱花时尤为仔细,刀刃在葱白上轻轻一蹭,葱管便裂开细纹。我常站在厨房门口看她翻炒,铁勺与铁锅碰撞出清脆的金属声,油烟升腾起来,在她周围形成一层薄雾。
煤气味总是最先飘进房间。液化气点燃时会有"噗"的声响,接着是火苗舔舐锅底的嗡嗡声。母亲的手背上有几处烫伤的痕迹,是油星溅出来时留下的。她用土办法处理,立刻抹上牙膏,那些白色的膏体在皮肤上结成硬壳,像小小的伤疤勋章。
酱油瓶永远摆在右手边第三个柜门里。母亲取用时总要踮脚,柜门轴缺油,发出"吱呀"的呻吟。她手腕一斜,棕黑色的液体便顺着瓶口滑入锅中,在菜汤里化开,飘出带着豆腥味的香气。
最难忘的是冬天清晨。母亲披着棉袄在厨房煮粥,白气从锅盖边缘喷出来,在天花板上结成水珠。她揭开锅盖的瞬间,米香混着白雾扑面而来,冻僵的手指忽然就有了知觉。
如今煤气灶换成了电磁炉,母亲依然保持着当年的习惯。她总说新式厨具没有"锅气",炒出来的菜少了味道。有时深夜醒来,仍能听见她在厨房轻手轻脚地热剩饭,那刻意放低的碗筷碰撞声,比任何闹钟都更能准确报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