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相机
我有一台,是父亲年轻时用过的。金属的外壳已经有些发暗,取景框的边缘也磨出了铜色。它静静地躺在书柜的抽屉里,裹着一块褪了蓝的绒布。
上个月搬家时,我又看见了它。取出来的时候,灰尘在阳光里浮动。我试着按了下快门,竟然还能发出那熟悉的"咔嗒"声。这声音让我想起小时候,父亲总爱用它给我们拍照。那时胶卷昂贵,每按一次快门都要斟酌再三。
相机的底部有个小凹槽,里面藏着半张发黄的收据。是二十年前解放路那家照相馆的,上面印着"冲印费:五元"。那家店早就拆了,现在原址开着一家奶茶店,整天放着聒噪的音乐。
我买了两卷胶卷。售货员是个年轻姑娘,她接过端详了半天,说这种型号的胶卷现在很少人买了。她说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屏幕,手指在玻璃上划来划去。
昨天,我终于拍完了第一卷。跑遍全城才找到一家还能冲印胶卷的地方。老板是个花白头发的老头,戴着厚镜片。他接过胶卷时叹了口气,说现在会冲洗这种老式胶片的师傅,全市不超过三个了。
等待取照片的那几天,我总想起父亲站在暗房里摆弄那些瓶瓶罐罐的样子。红色的灯光下,白纸上慢慢显出人影来,像变魔术一样。那时觉得理所当然的事情,现在想来竟如此珍贵。
照片洗出来了。有些过曝,有些模糊,但每一张都带着胶卷特有的质感。其中一张是我家楼下那棵老槐树,阳光透过树叶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。二十年前,父亲也在这个位置拍过同样的景致。
我把新旧照片并排放在茶几上。胶卷的味道和记忆里的分毫不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