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默的抵抗

写字楼里照例是明亮的。日光灯管白惨惨地悬在头顶，一排排格子间里的人们弓着背，手指在键盘上敲打，发出细碎的声响。中央空调吐着冷气，却吹不散那股子人造的闷热。

老王盯着屏幕，文档上的字密密麻麻，像一群挤在一起的蚂蚁。他揉了揉眼睛，又继续敲打。他的手指已经记住了键盘的位置，不需要看就能打出正确的字来。这双手为公司打了十年字，指节有些粗大了。

午休时分，同事们三三两两去吃饭。老王从抽屉里摸出饭盒，里面的饭菜已经凉了，结了一层薄薄的油。他慢慢地嚼着，眼睛望向窗外。玻璃窗映出他的脸，一张中年人的脸，眼角堆着皱纹，头发稀疏了些。

"王哥，又在吃冷饭啊？"小李端着外卖经过，塑料盒里冒着热气。

老王笑了笑："习惯了。"

下午的会议冗长而无趣。主管站在投影仪前，幻灯片一页页翻过，全是些彩色图表和数字。老王坐在后排，在本子上画着无意义的线条。他的笔记本边缘已经卷曲，纸张上积攒了多年的涂鸦。

下班时下雨了。老王站在公司门口，看着雨帘将世界分割成模糊的色块。他没带伞，也不着急，就那样站着。雨水溅湿了他的裤脚，凉意顺着脚踝爬上来。

手机震动了一下，是妻子发来的消息："晚上加班吗？"

老王看了看表，回复道："这就回。"

他走进雨里，水珠打在脸上。街灯亮起来了，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投下摇晃的光影。人行道上的路人行色匆匆，只有他走得慢，像一部老电影的慢镜头。

家在不远处亮着灯。老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，忽然觉得，这或许就是生活——不是轰轰烈烈的战斗，而是日复一日的坚守。在机械运转的齿轮中，保持一点自己的节奏，便是最朴素的抵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