候车室
车站的里,人们排着不甚整齐的队伍。日光灯嗡嗡地响,照得人脸发青。长椅上的油漆早已剥落,露出木头本来的颜色,又被无数旅人的裤子磨得发亮。
角落里蜷着一个乡下人,灰布褂子,脚下放着一只蛇皮袋,袋口扎得紧紧的,不知装了甚么物事。他时而抬头望望墙上的钟,时而低头看看手中的车票,那票子在他粗黑的手指间微微颤抖。邻座是个穿西服的青年,正捧着手机,手指在屏幕上刮划得飞快,嘴角偶尔牵动,也不知是笑还是痉挛。
检票口上方,电子屏忽地一跳,显出"开始检票"四个红字。人群便骚动起来,先前松散队伍忽然紧密了,后面的往前挤,前面的往后瞪眼。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被撞了个趔趄,却无人理会,她只得将孩子搂得更紧些,默默退到队伍末尾。
喇叭里传来女声,用标准的普通话播报车次信息,声音平板得像是从机器里直接挤出来的。穿制服的工作人员拉开铁栅栏,人们便一拥而上,仿佛栅栏那边是甚么极乐世界。乡下人慌忙拎起蛇皮袋,却被后面的人推了一把,险些跌倒。西服青年早已收起手机,灵巧地插到前面去了。
不多时,又静下来。长椅上散落着几个空矿泉水瓶和食品包装袋,保洁员慢吞吞地走过来,将它们一一拾起。电子屏上的红字又换了,新一批旅客陆续进来,填满方才腾出的空位。日光灯依旧嗡嗡地响着,照着这一批人,也照着下一批人,大约还要照许多年。
人如蝼蚁,来了又去,车站却总是这般模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