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茶馆
城西拐角的那家茶馆,灰砖墙上爬着几株枯藤,招牌上的金漆早已剥落了大半,却仍固执地悬在那里。每日清晨,老板老王便搬了张藤椅坐在门口,捧着紫砂壶,看街上行人如煮开的饺子般翻滚。
常客多是些老头子。赵大爷总占着靠窗的位子,把假牙取下来搁在茶碟边上;李会计永远带着那副断了腿的老花镜,用橡皮筋捆着挂在耳朵上。他们来得比挂钟的钟摆还准,喝得却比乌龟还慢。
"听说东街要拆了?"赵大爷将假牙塞回去,突然问道。
"早该拆了,"李会计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,"那破地方,雨天积水能养鱼。"
老王续水的动作顿了顿。他想起三十年前刚盘下这铺面时,东街的裁缝铺还给他做过一身藏青色的中山装。茶馆里突然安静下来,只听见炉子上水壶"咕嘟咕嘟"的声响,像在替谁叹气。
下午三点,阳光斜斜地切进茶馆,照出空气中飘浮的茶末。几个老头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,口水慢慢浸湿了垫在胳膊下的报纸。老王蹑手蹑脚地收拾茶具,紫砂壶底在木桌上磨出"吱呀"一声。
对街新开的奶茶店门口,穿着制服的姑娘们笑闹着自拍。她们手里的塑料杯壁上凝着水珠,一颗接一颗滚落下来,砸在水泥地上,很快便消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