寻常日子
早晨六点半,老张照例醒了。他并不看钟,三十年来的工厂作息已在他身体里刻下了准确的钟点。窗帘缝隙里漏进一缕淡青色的光,他静静地躺着,听厨房里传来老伴轻手轻脚的响动。
"起了?"老伴压着嗓子问。
"嗯。"老张翻身坐起,套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。
早点是稀饭配咸菜,外加一个煮鸡蛋。老张吃得慢,老伴在旁絮叨着菜价又涨了几分。碗筷碰撞的声音清脆,和窗外麻雀的啁啾混在一处。
七点二十分,老张推着那辆老永久出了门。车链子咯吱咯吱地响,像在抱怨,又像是在哼一首老调子。巷口卖豆浆的王婆子照例招呼他,他摆摆手——老伴煮的稀饭还温在胃里呢。
工厂的机器声轰鸣如雷,老张却觉得安心。他熟悉每台机器的脾气,知道哪里该上油,哪个螺丝容易松。午休时,他蹲在墙角吃保温盒里的饭菜,听工友们扯闲篇,偶尔插一句,大多时候只是笑。
下班路上,老张会在菜市场捎把青菜。卖菜的小伙子总要多塞他两根葱,说他像自己老家的父亲。到家时,老伴正在晾衣服,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晚饭后,老两口坐在电视机前,一个看新闻,一个织毛衣。九点半,老伴递来温好的药,老张一仰脖子吞了。
熄灯前,他看了眼日历——明天该给儿子寄生活费了。老张想着,慢慢合上了眼。窗外月光如水,静静地泼在水泥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