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远的兄弟
老李和老张相识于三十年前的煤场。那时老李二十出头,从山东来山西讨生活;老张是本地人,长他五岁。两人同住一间工棚,睡对铺。
煤窑的活计极苦。每日天不亮便下井,在幽暗的巷道里佝偻着身子刨煤。老李记得第一天下工,手上磨出七个血泡,是老张用缝衣针替他一一挑破,又撕了半幅衬衫裹住。
"疼不?"老张问。
"不疼。"老李咬着牙。
老张就笑:"山东棒子,嘴硬。"
那年腊月,矿上发不出饷。工人们围住办公室要钱,矿主叫来打手。混乱中一根铁棍朝老李后脑勺劈来,是老张猛推他一把,自己肩上挨了结实实一下。后来老张在床上趴了半个月,老李每天给他捎一碗豆腐脑。
"亏了是你,"老张吸溜着豆腐脑说,"换别人早扔下我跑了。"
十年前煤窑关停,两人合伙开了间小面馆。老张揉面,老李熬汤。有回城管来查执照,老张的执照忘在家里。老李二话不说把自己的执照塞给他,结果面馆被罚了五百。晚上老张打来半斤散酒,两人就着拍黄瓜对饮。
"蠢不蠢?"老张红着眼睛骂,"你他娘的就这一张执照。"
老李嘿嘿笑:"罚都罚了,喝酒喝酒。"
去年冬天老张查出肝癌。老李把面馆盘了,钱全塞给老张媳妇。现在他每天骑三轮车跑代驾,晚上去医院陪床。有时老张疼得厉害,他就讲当年煤窑的事。
"记不记得王秃子那回......"
老张虚弱地笑:"你他娘的......唠一辈子......"
病房窗外的杨树抽了新芽。老李拧了热毛巾给老张擦脸,动作很轻,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