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如还能遇见你
车站的灯总比别处亮些,亮得人不得不眯起眼睛。我站在检票口,捏着一张过期的车票,忽然想起你来。
去年冬天,也是这般光景。你穿着那件藏青色棉袄,领子处磨得有些发白,却总不肯换新的。我们常在站前那家小面馆碰头,你要一碗清汤面,多加葱花,热气扑在眼镜片上,便什么都看不清了。偏是这样,你还要从雾气里伸出筷子,往我碗里夹你带来的腌萝卜。
如今面馆招牌换了新,漆得锃亮。跑堂的伙计也不认得我了。我照例要两碗面,可左边那碗再没有人动筷。老板问要不要撤走,我摇头,面汤渐渐凝起油膜,像块浑浊的玻璃。
前日整理旧书,从《水浒传》里掉出张电影票根。模糊的字迹显出是前年三月的场次,那回我们迟了十分钟,摸黑找座位时,你踩空台阶跌在我身上。散场后你絮叨了一路,说定要再看一遍开头。现在那家影院改作了自助火锅店,霓虹招牌彻夜亮着,倒把星空衬得愈发暗了。
邮局柜台还是那个缺了角的模样。你总在这里寄包裹给山里学生,每回都要和工作人员讨价还价邮费。后来人家见你就笑,说"又来了"。现在包裹堆在墙角,贴着永远无法抵达的地址。
十字路口的梧桐又该黄了罢?记得你总捡些完整的叶子夹在字典里。有一片竟存了三年,脉络还分明着。昨儿我路过,看见清洁工正把落叶扫作一堆,点火烧了。青烟扭着身子往上窜,倒像你当年教我折的纸鹤。
超市促销的广播响得刺耳。推购物车转弯时,我下意识往身后看——那里再不会有人偷偷往车里塞打折的巧克力了。货架尽头,一个穿藏青棉袄的背影倏地闪过,追上去却是个陌生人。
夜雨敲窗时,我总疑心门铃会响。就像那年你冒雨送来新蒸的桂花糕,站在楼道里直跺脚。而今雨水还是旧的雨水,只是再没有人带着水汽闯进来,把伞上的水滴甩得满屋都是。
,大约要说声:桂花开了,我替你看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