独处的阶梯
成长是一条孤独的路。我想,这并非什么新鲜的见解,而是人人都经历过却少有人愿意承认的事实。
十五岁那年,我第一次清晰意识到孤独的存在。那时全家搬到了城北的新居,转学手续办妥后,我站在陌生教室的门槛上,三十多双眼睛齐刷刷扫过来,像看一个误入他们领地的异类。课间操时没人愿意和我一组,我独自站在队伍末尾,模仿着前排的动作,却总觉得自己的手脚摆放得不对。回家路上,书包带勒得肩膀生疼,柏油路面蒸腾着热气,连影子都显得模糊而单薄。
后来我学会了独处。图书馆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成了我的据点,在那里我读完了《野草》和《彷徨》。文字里的孤独与我的孤独相互辨认,竟生出些微妙的慰藉。有时抬起头,看见窗外樟树的影子爬过一页页书纸,才惊觉已是黄昏。管理员开始收拾桌椅,发出钝钝的碰撞声,我才收拾书包离开。
大学宿舍的夜晚常有这样的场景:室友们对着手机屏幕笑得前仰后合,我却在台灯下演算一道解不开的微分方程。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小小的黑洞,数字像蚂蚁般排着队爬进我的太阳穴。那时我突然明白,某些难题必须独自面对,某些门槛只能自己跨过。成长的本质,不过是学会与孤独和平共处。
工作后租住的公寓有个小小的阳台。我常在周末早晨站在那里,看晾晒的衬衫在风中鼓起又瘪下。楼下传来孩童的嬉闹声,主妇们讨论菜价的絮语,这些声音贴着墙壁爬上来,又顺着排水管滑下去。我在记事本上写:"孤独不是被世界遗忘,而是你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轮廓。"
如今我仍时常想起那个十五岁的下午。阳光透过新教室的玻璃窗,在课桌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的线。我坐在光与影的分界处,忽然懂得:人终究要独自穿越自己的荒原,而这条路上,连影子都会时有时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