静默的抵抗
街角那家修钢笔的铺子,竟还开着。
铺面不大,约莫三步宽,五步深。玻璃柜台里摆着几支旧钢笔,笔尖闪着冷光。店主是个六十来岁的老人,戴一副圆框眼镜,镜片后面是一双浑浊而专注的眼睛。他总弓着背,像一株被岁月压弯的老柳,手指却出奇地灵活,拆装笔尖时,连呼吸都放得极轻。
我推门进去,门楣上的铜铃铛"叮"地一响。老人头也不抬,只说:"修笔?放那儿吧。"声音沙哑,像是许久不用的老风箱。
钢笔是父亲留下的,笔尖劈了叉。我递过去,他接住,从抽屉里排出三样工具:放大镜、镊子、小锤。动作很慢,却有一种奇异的韵律。窗外汽车喇叭声此起彼伏,他却恍若未闻,只盯着那支笔,仿佛世间只剩这一件事值得做。
"现在谁还用钢笔呢?"我忍不住问。
老人用绒布擦拭笔尖,半晌才答:"用钢笔的人,骨头硬。"这话没头没尾,却让我心头一震。他修笔的样子,像在修补某个遥远的时代。
柜台角落里积着薄灰,玻璃上贴着"转让"二字,纸张已经泛黄。我想,这铺子迟早要关的。但此刻,老人还在修笔,一下一下地敲着笔尖,声音清脆,像在叩击这个时代的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