沉默的螺旋
人们常说,这时代是喧嚣的。然而,喧嚣之下,却藏着一种奇特的沉默。
我常看见地铁里的人们,他们低头盯着手中发亮的屏幕,眼睛一眨不眨,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攫住了。偶尔有人抬起头来,目光游移,又迅速垂下,仿佛与陌生人对视是一种不可饶恕的冒犯。车厢里唯有机械的报站声和车轮与轨道的摩擦声,人们沉默得像一尊尊会呼吸的雕像。
老张是我楼下的邻居,一个退休的中学教师。他总爱在黄昏时分坐在小区长椅上,手里攥着部老式收音机。我曾见他几次欲言又止,最终只是对我点点头。后来听物业说,老张的儿子去年出车祸走了,儿媳带着孙子搬去了外地。如今他那台收音机时好时坏,呲呲啦啦地响着,却很少听见人声。
写字楼里的王小姐,每天化着精致的妆容,在会议室里侃侃而谈。有次加班到深夜,我在茶水间撞见她对着手机发呆,屏幕上是一张全家福。她抬头看见我,慌忙锁屏,嘴角扯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。"要咖啡吗?"她问,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下。
菜市场最西头有个卖豆腐的老太太,她的摊位前永远排着长队。不是因为豆腐特别,而是她记得每个老主顾的喜好——李婶要嫩一点的,王叔喜欢煎得金黄的。上个月她没来摆摊,后来听说住了院。再去时,摊位前依然热闹,只是没人提起她住院的事,她也只是笑呵呵地切着豆腐,刀起刀落,干净利索。
窗外的雨下大了,雨滴打在遮阳棚上,发出规律的声响。我想起小时候住在胡同里,下雨天邻居们都把脸盆拿出来接漏雨,叮叮咚咚响成一片。如今住在这钢筋水泥的盒子里,竟连雨声都变得陌生了。
沉默,或许从来就不是声音的缺席,而是一种更为复杂的表达。就像深秋的梧桐,落叶时也是静悄悄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