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张的烟
老张又坐在巷口的石墩上抽烟了。青灰色的烟从他两片厚嘴唇间溜出来,先是一缕,继而散成一片,混入初冬的薄雾里。他抽的是最便宜的那种,纸卷得松,常要啐出些烟末子来。
这条巷子住了三十年,老张眼看着石板路从青到灰,再到如今裂缝里挤出几茎倔强的野草。他退休前在纺织厂做保全工,满手的老茧现在倒显得多余了。儿子在城南买了电梯房,接他去住过半个月,他又偷偷跑回来。说是在二十层楼上,连个吐痰的地方都找不着。
烟烧到过滤嘴,老张在石墩上掐灭,火星子溅了一下,即刻就灭了。对门李奶奶拎着菜篮子经过,照例要说一句:"少抽些罢。"老张就笑,露出被烟熏黄的牙:"戒不掉了。"
午后邮递员来过,送来一张体检报告。老张搁在抽屉里,上面盖着"异常"的红章。抽屉里还有老伴的照片,十年前癌症走的。他有时想,要是当初她劝自己戒烟时能听一句,现在或许还能有个说话的人。
黄昏时又下起细雨。老张摸出最后一支烟,发现已经被雨水洇湿了。他捏着那支变形的烟,忽然想起今天是世界无烟日。电视里正播着戒烟广告,声音从各家各户的窗子里漏出来,混着炒菜的声响,在潮湿的巷弄里飘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