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起时
夏末的黄昏,风总是从东面来,穿过铁栏杆,越过阳台上的几盆萎蔫的绿萝,最后在窗帘上留下几道褶皱。我站在阳台上,盯着远处那根孤零零的电线杆,上面停着三两只麻雀,被风吹得羽毛蓬松。
你忽然说:"去江边走走吧。"
江边的风比城里大得多。我们沿着堤岸慢慢走,水泥路面被太阳晒了一天,现在还在散发着热气。几个老头坐在折叠凳上钓鱼,鱼线在风里划出不规则的弧度。你走在我左边,衬衫被风吹得贴在身上,又鼓起来,又贴上去,像一只不安分的气球。
"记得小时候吗,"你忽然开口,"学校后面那片麦田。"
我当然记得。春天的麦田绿得发亮,风一吹就掀起波浪,我们躲在田埂下面,听着麦穗摩擦的沙沙声。那时候的风里有泥土味,有青草香,还有你书包里那块橡皮的廉价香气。
现在江边的风带着腥味。一艘货轮缓缓驶过,掀起的水波一层层推向岸边。你弯腰捡起一块扁平的石头,斜着身子甩出去。石头在水面上跳了四下,沉没了。
天色暗了下来,路灯一盏盏亮起。风更大了,把你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。我想起抽屉里那包没拆封的头绳,粉色的,带着个小草莓装饰。上个月买的,一直忘了给你。
我们走到桥洞底下避风。石壁上满是涂鸦,有个歪歪扭扭的爱心,里面写着"XY永远在一起"。你盯着看了会儿,忽然笑了:"现在还有人干这种事。"
回去的路上,风小了些。路过便利店,你买了支冰淇淋,巧克力味的。才舔了两口,顶上的球就被风吹歪了,斜斜地挂在蛋筒边上。你慌忙去舔,还是有一滴落在衬衫前襟。
到家门口,你摸钥匙的时候,风把你手里装冰淇淋的纸袋吹走了。我们看着它在地上滚了几圈,卡在排水沟盖子上。你耸耸肩:"算了。"
进门后,风还在窗外呜呜地响。我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,看着水面轻轻晃动。你歪在沙发里,衬衫上那个巧克力渍已经变成了浅褐色。
"下次,"你闭着眼睛说,"等风小点儿再去吧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