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钟表
老张的修表铺子藏在巷子尾,三十年来,铺面的红漆剥落成斑驳的疤痕。街坊们总见他佝偻着背,鼻梁上架着铜框放大镜,用镊子尖拨弄那些细小的齿轮。
隔壁裁缝铺的王婶常笑话他:“现在谁还修表啊?”老张不答话,只把玻璃柜里那只镀金怀表擦得更亮些。那是他老伴的嫁妆,二十年前她走时,表针永远停在了四点十五分。
五月里的一场暴雨淹了半条街。老张蹚着水抢出工具箱,却见王婶正踩着板凳抢救架上的布料。他一声不吭地过去扶住凳子,浑浊的雨水在他们脚边打着旋儿。第二天,王婶送来件新缝的藏青色罩衫,恰好盖住老张袖口磨破的洞。
入冬后老张总咳嗽,王婶每天在炭炉上煨一壶陈皮雪梨汤。腊八那天,她发现修表铺没开门,推门看见老张正把那只怀表往她手里塞:“帮我听听……它还在走没?”
表壳贴着耳朵,传来微弱但清晰的滴答声。王婶忽然想起三十年前,自己刚嫁到这条街时,老张媳妇捧着怀表对她说:“时间这东西啊,得靠人暖着才走得动。”炉子上的铝壶突突冒着白汽,模糊了两张皱纹密布的脸。